后台的走廊灯光偏暗，只有墙上的一盏射灯还亮着，投出长长的影子。
江临舟拎着奖杯从舞台下来，步履平稳，掌心还残留着那束花的余温。
李锐已经在后台等他，一见面便扑上来，张嘴就是一句低声惊叫：
“靠，你真拿第一了？”
他笑了笑：“嗯。”
“你怎么一脸平静啊？宣布结果的时候我都在发抖，你知道吗？”
李锐踮脚看他手中的奖杯，
“有分量吗？是不是金属的？快给我摸一下！”
“金属的，”江临舟任他折腾，
“还挺重。”
他们一边走一边说，李锐情绪高涨，一路上比江临舟还兴奋。
一会儿说要请他吃饭，一会儿又在念叨“你这下彻底封神了”。
江临舟却没说话，只是任他在前面略显夸张地挥舞着胳膊，自己慢了一步，走在他身后。
穿过通往休息区的走廊时，他无意中偏了偏头。
一抹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。
陈雨薇站在评委休息室门口，脸侧着，正与唐屿说话。
两人站得极近，气氛并不轻松。
她的眼神锋利而执拗，语速显然不慢，手指微微抬起，像是在据理力争。
唐屿却没有后退半步，只是低着头，边听边偶尔反问一句，脸上没有情绪，却更显冷峻。
江临舟脚步轻微顿了一下。
他没有靠近，只是看了几秒。
然后转身继续朝李锐的方向走去。
“怎么了？”李锐问。
“没事。”
“你刚是不是看到什么了？”
“没有。”他把花束调了个方向，挡住视线，“只是灯有点晃。”
他们一起走进了人声嘈杂的候场间，留下走廊那头两道剪影，在昏黄灯下拉出略显锋利的轮廓??像是尚未散去的余震，也像是某种仍在继续的较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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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江临舟同学，可以接受一个简短采访吗？”
刚从侧后台出来，他便被一名穿着校工作证的女记者拦下。
李锐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一步，正想开口，被江临舟用眼神轻轻示意了下：“没事。”
他点点头：“可以。”
她语气不急，脸上带着标准而不失亲切的笑意，身后摄像机已经打开了灯。
江临舟点点头：“可以。”
“我是‘南艺校报’这边的，也会代表几家合作媒体做个简要报道。”
她抬手示意摄影师稍等片刻，“首先恭喜你夺得本届‘星河杯’的第一名。”
“谢谢。”
记者翻了翻手中的名单，语气微微扬起：
“你是我们附中的高二生对吧？不过前几轮的选手介绍里，好像没有特别提到你。有很多观众都在问：
‘江临舟是谁？怎么从附高突然冒出来的？’”
李锐站在一旁忍不住插话：“我们早就知道他厉害，只是你们都没发现。”
女记者笑了笑，没有打断节奏。
江临舟微微一笑：“可能我比较安静吧。之前一直在学校，只是没参加什么比赛。”
记者点点头：“理解理解。毕竟我们南艺附中，全国最顶尖的艺术高中之一，高手云集。像你这样之前低调但突然杀进决赛的，真的很罕见。”
她翻着记录，又笑着说：
“这次你是我们学校唯一进入决赛的选手，结果还战胜了周明远和陈雨薇。这两位可是几乎每场全国赛事的老面孔，很多校外媒体都在问：‘这孩子以前怎么没听说过？’你觉得这次的结果出乎意料吗？”
江临舟略一停顿，语气平稳：“他们之前太有名了。我不是突然变强，只是之前没怎么露面。”
“那你自己觉得，今天的表现，是在你预想之中的吗？”
他想了想，答：“只能说，我准备了我能准备的一切。”
记者一边写着，一边轻声说：
“其实在比赛初期，很多人对陈雨薇的期待值是很高的。她之前在公开比赛里表现亮眼，也一直是大家关注的焦点。”
她顿了顿，语气平缓却带着一丝探询：
“所以当结果公布后，大家确实有些意外。你怎么看这种落差呢？”
江临舟回答得很直接：“她弹得很好。但我没有要跟谁对抗。我只是弹我该弹的。”
记者怔了一下，笑着接话：“那你之后还会走专业比赛这条路吗？有业内说你是这届比赛的最大黑马，也有评委提到你和陈雨薇、周明远代表了完全不同的风格走向。”
江临舟没有直接回应，只是微微偏头看了眼后台的方向，声音平静：
“我会继续弹琴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，像是思考，又像是从心底拣出一句老实话：
“这可能是我唯一会做的事情。”
“除了这个……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。”
李锐的笑容一顿，眼神随即黯了下去，又若无其事地扯了扯江临舟的衣袖。
记者听到这句话，原本准备继续追问，却忽然被远处的动静吸引，抬头望去。
几台摄影机悄然调转了方向，镜头统一指向后台通道的尽头。
“唐老师和陈雨薇出来了。”工作人员低声提醒。
那一瞬，周围空气像是轻微地收紧了一下。
江临舟也偏头望去。
走廊尽头，陈雨薇披着一件深灰色风衣，眉眼平静，正与唐屿一同步出后台。
两人步伐一致，似乎正在低声交谈，神色专注。
唐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西装，语调听不清，但整个人透出一种极强的存在感。
他是这场比赛最受瞩目的评委之一，也是陈雨薇的导师。
“这场之后估计会有不少媒体追问他对陈的评价。”旁边有人低声说着。
果然，不出几秒，几个原本在江临舟身边的摄影记者已悄然转向，快门声、录音笔的咔哒声汇入人群的焦点中心。
采访区稍微空了一圈，热度明显下沉了些。
“看起来今天媒体的焦点还是她。”
先前的女记者苦笑着收回目光，带着点歉意地说。
江临舟没有立即回答，只是淡淡一笑：“她本来就比我更有名。”
“可第一是你。”女记者试探地补了一句。
他看着她，语气很平常：“所以我说，比赛是比赛。”
记者轻轻合上本子，没有再追问，只点头道：
“谢谢你，江临舟。”
他微微一躬身：“谢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