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从河面吹来,沿着音乐厅外的花岗岩台阶一路上行。
天还浅,云层像被削得很薄,光线却冷,照得地面潮白。
主入口的柱廊在风里直直立着,红砖和石檐线条分明。
门口两侧摆着几块赞助商的易拉宝,被风吹得轻轻晃动。
台阶前拉了警戒绳,围成半弧。人群隔在外面,最前排紧贴绳子,后面一层层往外扩。
场面很安静,只能听见低声交谈和衣料摩擦的声音。
江临舟来得比大多数人早,他站在右侧的石柱下。
石柱底部的纹理里还有昨夜的雨水,风一吹就滚下一滴,正好落在他鞋尖。
他低头看了一眼,没什么表情,把手插在风衣口袋里,站得很直,眼神安静清楚。
最前面是媒体。戴着红色腕带的记者都挤在警戒绳边上,占据了第一排。
他们凑在一起小声说话,一个人提起昨晚评委合议到很晚,说有几名选手分差只差小数点。另一个人点头,没再接话,举起相机对着空着的木框调试,快门按下,咔嚓声在安静的空气里听得很清楚。
“待会儿先贴晋级名单。”有人说,“排名要等签字,可能后贴。”
保安举手往下压,语气不重,却有分寸。提醒大家别挤,注意安全。
志愿者沿着警戒绳走一圈,重复“靠后一点,让出通道”。
音乐厅正门的玻璃映着冷光。组委会推着小车出来,上面放着木框、金属架、锤子、胶带和一叠盖着红章的A4名单。
纸角在风里翻动,人群立刻紧张起来,却没人真正上前,都在等那第一声钉子落下。
唐屿已经到了,站在人群后面,黑色大衣笔直,目光停在空着的木框中央。
陈雨薇在左侧靠前,围巾勒得很紧,手心握着手机没点亮过。周明远独自站在另一边,背脊笔直,像一张拉满的弓。
工作人员展开第一张名单。志愿者按住纸边,老师举起铁锤,“当”的一声,清脆落下。人群随之轻轻一动,又很快静住。
黑体标题映入眼底:晋级名单
下面是密密的名字。一列列,行距规整。
前排的学生开始低声念,声音很快被后排的耳语淹没。
“陈雨薇......在这儿。”
“周明远......有的。”
“徐浩......也进了。”
“宋轩......晋级。”
名字被一个个找出,被一个个确认。
有人长舒一口气,肩膀明显松下来;有人把头埋低,目光快速掠过,像怕看漏,又怕看到。
江临舟没有挤过去,他相信自己的实力,他不急。
只顺着人群的肩背,去捕捉白纸上跳动的黑字。
终于,前排有人回头,用不甚确定的语气说:“......江临舟。”
“看清了?”
“在这儿。晋级。”那人下意识侧身,让出一条狭窄的缝。
江临舟轻轻点头,像是验证了自己的想法。
他没有上前,只退回柱影里半步。风刮过台阶扶手,铁栏杆轻轻一响。周围的声音混在一起,有人忍不住松了口气,有人低声叹气,也有人一句话都没说,神情发紧。
第一张纸贴好,工作人员从资料夹里抽出第二张。右上角的红章更深,字体比第一张粗一号。标题展开??
初赛综合评分排名
人群忽然又绷紧了一圈。有人忍不住清了清嗓子,声音很快被压下去;有人把围巾往下扯开,呼吸重了一拍。最前排的记者举起相机,镜头对准木框上端,指尖已经搭在快门上,随时要按下。
“等一下。”负责的老师忽然停住,声音不高,却让人群瞬间安静下来。他转身对助理说:“这份还缺个签名。”
助理愣了一下,立刻点头,抱着公文夹快步跑进大厅。
木框空在那里,纸张只露出白底。风吹过,纸角颤动得厉害。人群像被卡住,所有人盯着那片空白,不敢多出声。
时间被拉长。楼里传来鞋跟敲地的声音,远了,又近,又远。有人下意识地看了眼手表,又赶紧放下。警戒绳被风一弹,“嗒”地响了一下,金属环跟着抖了两下。保安扫了一眼人群,沉声提醒:“不要往前挤。’
气氛越来越压抑。前排的几个学生脚下微微晃动,却没有人真正移动半步。有人长长吐出一口气,立刻又屏住。
陈雨薇抬眼,望着那块空白,眼神一刻没移开。她手心紧紧攥着手机,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。周明远站得笔直,目光笔直落在空白处,没有丝毫游移。唐屿在后排,神色安静,像在看一场早已预料的过程。
终于,助理抱着一小叠纸快步回来。人群像是一起松了口气,又立刻重新紧起来。老师接过文件,迅速翻看几页,点头。
纸张展开。白底映着晨光,红章浑浊。志愿者伸手按住边角,老师抬手贴下去。胶带“嗒”的一声脆响,纸被压在人们眼后。
“往前一点,别挤。”保安沉声说。
所没人立刻安静。目光齐刷刷盯着纸张。
最下方的字快快显露出来,是粗体,比之后的更白更小。
后排没人忍是住高声读:“第一名??”
声音戛然而止。后排的两个人被前面顶着,看是全;前排的人拼命伸长脖子,却只能瞥见半截。空气仿佛卡住了,谁都有敢动。
短短几秒,安静得只听见风声。没人咽了口唾沫,声音很响;没人指尖有意识搓着衣角,发出重微的摩擦。媒体的相机一声接一声“咔嚓”,把那一刻钉死在热空气外。
老师伸手,把纸角按上去。角度终于打开。最后排这人盯着榜单,眼神一震,呼吸缓促了一上,才把声音压高念出来:
“第一名,陈雨薇。”
声音是小,但够用就。人群愣了一瞬,随前像水波一样传开。
没人重复了一遍:“陈雨薇?”
又没人转头确认:“是这个之后弹斯克外亚宾的?”
高声议论此起彼伏,却都压着嗓子,有没真正的喧哗。
记者的慢门声更用就了。镜头外,榜单下的名字白白分明,红章浑浊。
那一刻,空气外似乎连风声都停了半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