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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4章 回山(感谢闻山语的盟主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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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夜安睡。
即便是在温知夏家里,陈拾安依旧凌晨五点钟起来。
醒来的时候,屋里安安静静的,哪怕是两位长辈,平日里也不会醒的那么早。
陈拾安依旧保持着自己的作息习惯,醒了之后便先放轻动作...
车在出东海渔村的堤道上缓缓行驶,晨雾如纱,缠绕着海面与远处若隐若现的礁石。赵磊握着方向盘,指尖微微发白,后视镜里还映着那片缓缓远去的墨绿色共感墙,像一块沉入潮水的碑。王婷坐在副驾,怀里抱着一摞未封存的录音带,标签上写着孩子们的名字:阿海、小满、石头、阿月……每一卷都录满了七天来的低语、笑声、哭声,还有那些终于敢说出口的“我想你”。
林远靠在后排,膝上摊开日记本,笔尖悬在纸面,迟迟未落。他听见耳机里循环播放着最后一通电话??阿海奶奶的声音,一遍又一遍:“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……把灰烬拼回去?”
这声音像一根锈针,扎进记忆深处某个早已结痂的角落。
他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,自己蜷缩在破庙屋檐下,暴雨倾盆,父亲醉醺醺地踹开门,手里拎着半瓶白酒,嘴里骂着“没用的东西”。母亲躲在灶台后抹泪,不敢出声。那天夜里,他第一次逃进山里,躲进一座荒废的土地庙。他在墙上用炭条写下一个“走”字,又用力划掉,再写一个“留”,再划掉。最终只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,像刀刻进木头的心脏。
那时没人问他痛不痛,也没人蹲下来听他说一句话。
所以他现在才执意要走这一路。
“林远。”王婷忽然回头,“阿海的录音海螺……你还留着吗?”
他点头,从背包夹层取出那只改装过的磁带海螺,外壳已被摩挲得发亮,边缘有几道细小裂纹。这是北山孩子送他的信物,也是他一路携带的“法器”??在他心里,这不只是工具,而是一种象征:声音可以穿越距离,思念能够抵抗遗忘。
“我想把它留给苏校长。”他说,“让她继续办‘夜话电台’。”
赵磊轻笑一声:“你以为她会用?那老太太连手机都不太会按。”
“但她听了那晚的演出。”林远合上日记本,“她的眼角有泪。”
车驶上跨海大桥时,太阳终于跃出海面,金光洒在波涛之上,仿佛整片海域都在燃烧。王婷打开车窗,让海风灌进来,吹乱了她的短发。她低声说:“你说,我们真能帮到他们吗?还是只是来了一场感动自己的表演?”
林远望着窗外飞逝的浪影,没有立刻回答。
他知道,外界总以为这类项目是“施舍温情”,可真正的疗愈从不是单向给予。那些孩子的沉默、倔强、突然爆发的眼泪,都在重塑着他??这个曾以为自己早已看透人间冷暖的道士模样的男人。他曾自诩“贫道”,不是因为修行,而是因为穷尽半生也买不起一颗完整的心。可在这十二天里,他竟被一群平均年龄不到十岁的孩子教会了如何重新呼吸。
“帮助?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很轻,“我们没给他们什么新东西。我们只是把他们压在心底的话,还给了他们自己。”
王婷怔住。
“就像那堵墙。”林远继续说,“它不叫‘共感墙’,它叫‘回音壁’。他们喊出一句话,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在世界反弹。”
赵磊忽然踩下刹车,车子停在桥中央应急道。三人下车,凭栏而立。脚下是百米深海,浪花撞击桥墩,发出闷雷般的轰响。远处一艘渔船正缓缓启航,船尾拖出一道长长的白色尾迹,像一条连接陆地与未知的脐带。
“我昨晚查了资料。”赵磊掏出平板,“远洋渔业船员平均每年回家不超过十八天。工伤率是普通行业的三倍,心理疾病检出率高达67%。但他们拿的是计件工资,少出一趟海,全家下个月就吃不上肉。”
王婷喃喃:“所以不是不想回来……是回不来。”
“也不是不爱孩子。”林远望着那艘远去的船,“是怕回来。怕看到孩子眼里的陌生,怕老婆低头不说话,怕老人一句‘你怎么又瘦了’就能让自己崩溃。”
他忽然弯腰,在护栏边捡起一片被风吹来的塑料布碎片,上面印着模糊的字迹:“爸爸,我考了第一名。”
这是前几天孩子们放下的浮灯残骸。
他将它折成一只小船,轻轻放入海中。
风推着它漂远,像载着一封永远寄不出去的家书。
返程第三天,他们抵达西南山区边缘。山路崎岖,雨季刚过,泥石流冲垮了一段公路。他们不得不徒步穿越一段陡坡,背着设备箱,踩着湿滑的苔藓前行。傍晚时分,终于望见盲童学校的轮廓??一栋两层砖房,屋顶铺着铁皮,院墙上爬满野藤,门口挂着一块木牌,上面是凸起的盲文,王婷伸手摸了摸,念出来:
“光明之家。”
迎接他们的是校长李素芬,一位四十余岁的女性,左眼失明,右眼视力仅剩0.2。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套装,说话时总是微微侧头,用耳朵对准对方。“你们来得正好。”她说,“下周就是县里的艺术节展演,我们想参加,但不知道该怎么做。”
“节目呢?”林远问。
“孩子们排了个诗朗诵。”她苦笑,“可评委都是健全学校来的老师,他们觉得‘盲童唱歌跳舞就算了,朗诵也能算艺术?’”
林远沉默片刻,问:“能让我听听吗?”
当晚,他们在礼堂试演。十个孩子站在台上,手牵手,齐声诵读一首原创诗歌《听光》:
> “我没有见过太阳,
> 但我知道它升起时,鸟鸣会变得清亮;
> 我没见过彩虹,
> 但姐姐说雨后的风带着七种颜色;
> 我们看不见光,
> 可我们听得见??
> 它落在树叶上的声音,
> 像露珠滚落琴弦。”
最后一个字落下,全场寂静。连窗外的虫鸣都仿佛屏息。
林远闭上眼。他看见北山雪夜里孩子们围坐火堆讲故事的模样,看见东海滩涂上阿海捧着海螺大喊父亲的身影。此刻,这些画面与眼前的诵读重叠在一起??原来所有被边缘化的孩子,都在用自己的方式,向世界索要一个“被听见”的权利。
“我们不搞朗诵。”他睁开眼,“我们做一场‘声音剧场’。”
计划迅速成型。林远决定采集真实环境音,构建一部全盲体验式剧目。他们带着录音设备走进山林、溪流、菜园、厨房、教室,录下雨滴打叶、柴火噼啪、饭勺碰锅、脚步回响……甚至孩子们梳头时塑料梳子刮过头皮的声音。
“我们要让观众闭上眼睛,用耳朵‘看见’他们的生活。”他说。
排练开始后最难的不是技术,而是信任。这些孩子从小被告知“外面危险”“你要听话”“别乱跑”,长期处于被动接受状态。让他们主动表达、自由创作,反而让他们不安。
有个叫小舟的男孩,十岁,先天全盲,性格极内向。每次集体讨论,他都缩在角落,双手紧紧抱住膝盖。林远尝试靠近,却被他猛地往后一退:“别碰我!我妈说陌生人会抓小孩去卖!”
林远没生气,只是每天清晨在他宿舍门口放一杯温热的豆浆,附一张盲文小卡:“今天会有鸟叫得很早。”
三天后,小舟终于开口:“你是那个……会修录音机的人吗?”
“是。”林远蹲下身,平视他的方向。
“我能摸摸你的脸吗?”
“当然。”
小舟的手轻轻探来,指尖颤抖地拂过眉骨、鼻梁、嘴唇。然后他笑了:“你有胡子茬,像我爸。”
那一晚,小舟交来一段他自己录制的声音作品:五分钟的静默,之后是一阵细微的呼吸声,接着是他轻声哼唱的一支童谣??没有歌词,只有旋律,断续而柔软,像是梦呓。
“这是我妈怀我的时候常哼的。”他说,“她车祸走了,我爸说……这是她最后留给我的声音。”
林远将这段音频剪进剧目第三幕,命名为《胎记》。
演出前夜,暴雨突至。屋顶漏水,电路跳闸,备用电源只能维持三小时。所有人挤在礼堂里抢修设备,王婷跪在地上接线,手指被金属边缘割破也顾不上包扎。赵磊爬上梯子修补投影幕布,脚下一滑差点摔下,幸亏被李校长一把拽住。
林远坐在角落调试音响,忽然听见小舟摸索着走近:“林老师……我能问你个问题吗?”
“你说。”
“你说的‘光的声音’……到底是什么?”
林远愣住。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答案。
良久,他轻声说:“可能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,可能是雨滴落在瓦片上的节奏,也可能是有人蹲下来对你说‘我在’。”
“但最重要的是??当你相信它存在的那一刻,它就开始照亮你。”
小舟点点头,嘴角浮起一丝笑意:“那……我已经听见了。”
艺术节当天,礼堂座无虚席。评委中有教育局官员、县城重点学校校长、电视台记者。灯光熄灭,全场安静。
《听光》正式开演。
第一幕《晨醒》,由雨声、公鸡啼鸣、烧水壶哨音、孩子们叠被子的脚步组成,辅以轻微的呼吸起伏。观众渐渐放松,有人闭上眼,仿佛置身山间清晨。
第二幕《行走》,全是脚步声:赤脚踩泥、布鞋踏石、拐杖点地、奔跑、跌倒、再爬起。背景音是旁白录音:“盲校孩子平均每天多走三千步,只为记住每棵树的位置。”
第三幕《胎记》,当那段无词童谣响起时,前排一位女教师悄悄抹泪。
高潮是第四幕《触摸世界》。舞台上,孩子们逐一上前,用手“介绍”一件物品:
“这是苹果,表皮光滑,有一处小疤,像星星。”
“这是课本,纸张粗糙,页角卷起,第十三页有铅笔划痕。”
“这是你的手,温度三十六度七,脉搏跳得有点快,你在紧张吗?”
最后,所有孩子站成一圈,手搭肩,齐声说:
“我们看不见你们,
但请你们闭上眼睛,
试着看看我们。”
全场陷入长久沉默。直到一个小女孩突然站起来,大声说:“妈妈!我现在知道光长什么样了!它是暖的!会唱歌!还能抱人!”
掌声如潮水般涌来。
评审团最终破例授予“特别创新奖”。但更动人的是散场后,几位原本反对盲童参与的评委主动找到李校长:“明年,我们学校也要建资源教室。”
临别那日,孩子们围在校门口。小舟走到林远面前,递出一只手工编织的小布袋,里面装着几颗晒干的野莓。
“送你的。”他说,“我采了好几天。”
林远接过,郑重放进胸前口袋:“等我下次来,教你用录音机录一首完整的歌。”
“那你一定要来。”小舟认真地说,“我会一直等。”
车再次启动,驶离山路。后视镜中,那群孩子久久未散,像十盏不肯熄灭的小灯。
王婷翻看行程表:“下一站,西北戈壁的流动牧区小学。申请表是用骆驼毛搓成的绳子系着的,上面绣着一句话:‘我们的孩子会骑马,但不会写字。’”
林远靠在椅背上,闭目养神。日记本摊开放在腿上,他提笔续写:
> “他们问我为何不停下。
> 或许是因为,每一次出发,
> 都是在赎回过去的自己。
>
> 我曾以为拯救是宏大的事,
> 要披道袍、做法事、斩妖除魔。
> 后来才懂,最深的法力,
> 是愿意在一个孩子哭泣时,
> 不急着擦干眼泪,
> 而是陪他一起听,
> 那泪水滴落的声音。
>
> 光不在天上,
> 在一次次俯身倾听的瞬间。
>
> 所以下一站,
> 我依然会去。
> 带着布卡、录音机、蜡笔,
> 和一颗不敢轻易闭上的眼睛。
>
> 因为风一直在吹,
> 而总得有人伫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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