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临舟推开后台的门，掌声和聚光灯被关在身后。
他长出一口气，感觉浑身的力气在一瞬间抽空，后背微微出汗，手指也有些发酸。
他靠着墙静静站了一会儿，才感觉自己彻底从舞台的紧绷感中抽身出来。
后台休息区比刚才热闹了许多。
刚演奏完的选手，有人被同伴簇拥着，有人独自整理乐谱，还有人满脸苍白，低头喝水缓解紧张。
江临舟环视一圈，只觉得眼前一切都透着一种久违的真实.
没有聚光灯的刺眼，没有音符的压力，只有一点点汗水和急促的呼吸。
他找了个角落坐下，喝了口水，终于有余裕注意到周围人的状态。
就在这时，他注意到远处的林筱正半蹲在椅子边，急切地低声安慰着妹妹林知遥。
小姑娘面色发白，额头上沁着细汗，双手紧紧抓着膝盖，看起来比上场前更加虚弱。
林知遥原本只是低头坐着，忽然像是忍不住一般，身体微微蜷缩。
林筱一边轻声劝慰，一边环顾四周，眼里满是焦急。她似乎试图用手背给妹妹量体温，却怎么都安抚不住。
江临舟微微皱眉，走过去轻声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林筱抬头，神色罕见地有些慌乱：“她肚子一直不舒服，刚才还坚持说要上台，现在好像疼得厉害。”
江临舟看她的样子，心头一紧。
“还是去医务室看看吧，比赛不是一切。”
他温声说，
“林筱，你带着她，我帮你拿东西。”
林筱点点头，帮妹妹整理外套，动作急促而小心。
林筱急急忙忙地给林知遥披好外套，手有些发抖。
林知遥却倔强地扭头不肯配合，脸色苍白，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。
“我说了没事，”
林知遥声音带着哭腔，咬着牙坚持，双手死死抓着椅子边。
“都这样了你还要上去？你想晕在台上吗？”
林筱的语气里夹杂着无奈和急躁，压低声音却还是带出一点颤抖。
后台本就不大，四周的选手和老师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目光。
有人小声议论，有人皱着眉头，有人不动声色地靠近想帮忙。
“知遥，别闹了，现在去医务室！”
林筱的声音压低到近乎哀求，眼里全是心疼和着急。
林知遥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下来，脸上还带着委屈与不甘。
“我不想现在走，我明明练了那么久……”
她的声音越来越小，最后一句几乎是喃喃自语。
见她实在坚持不住，江临舟与林筱对视了一眼，默契地帮她收拾东西。
后台的老师也赶了过来，见状很快拨了医务室电话，并安排人帮忙疏散人群。
人群很快让开一条路。江临舟帮林筱拿着琴盒和水杯，默默走在她们身旁。
林筱一手搀着妹妹，另一只手始终握在林知遥冰凉的手心里，步伐有些急促。
走廊尽头的灯光越发明亮，空气里有消毒水的气息。
去医务室的路不长，但三个人都没有说话。
林知遥靠在姐姐身上，偶尔低声呜咽几下，满脸的委屈和不甘。
林筱嘴唇紧抿，眼神一边专注在妹妹身上，一边偶尔快速瞥江临舟一眼，像是在确认有个熟悉的人陪伴，心里也稍安了些。
到了医务室，护士熟练地接过林知遥，让她先在诊疗床上躺下。
医生简单问诊后，叮嘱林筱先别急着让她离开，观察一会儿，必要时再做检查。
林知遥低着头，指尖攥着衣角，小声嘟囔：
“我真的没事……”
护士检查了一遍林知遥的状态，确认没有大碍，但建议她卧床休息、观察一整天。
林筱谢过医生后，扶妹妹在床上坐稳，给她重新盖好毯子，随手把她的手机和水壶摆在床头。
医生看着林筱：
“比赛的事，得和老师沟通清楚。她现在不适合再回赛场了，今天一定不要再动。”
林知遥嘴唇发白，眼里满是不甘，但还是点了点头。
林筱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，柔声安慰：
“你就在这儿休息，老师那边我来讲，不用担心别的。”
江临舟主动去帮忙，把林知遥的参赛物品和证件整理好。
“这些我帮你带回去，下午有事可以随时联系我。”
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。
林筱谢过江临舟，两人又跟护士确认了护理细节。
比如中午和下午需要换药、测体温，紧急情况怎么联系医生，医务室的位置也问清楚了。
护士特意留了联系电话，叮嘱她们有事立刻通知。
医务室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。
林知遥因为疲惫和药物，很快在床上安静下来，护士帮她盖好毯子，又叮嘱了一遍注意事项。
林筱守在床边，看妹妹的呼吸变得平稳，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，才慢慢松了口气。
她站起身，轻声对江临舟说：“外面说话吧，别吵到她。”
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医务室，穿过一段走廊，来到外面的小花园。
这里人少，只有几只麻雀在树枝间跳跃。晨光透过枝叶斑驳地落在石板路上，空气里带着淡淡的青草气息。
林筱靠在花坛边，低头整理着随手带出来的水杯，神情里终于有了一点疲惫后的松弛。江临舟站在她旁边，静静陪着，没有着急开口。
过了一会儿，林筱轻声开口：
“谢谢你，今天要不是有你帮忙，我一个人还真应付不过来。”
江临舟摇摇头：
“这不算什么，我也只是碰巧上台得早才有空，要是没上台我也没心思管这事。”
这是实话。
林筱沉默片刻，目光落在花园的砖缝间，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：
“你可能觉得她有点死心眼，但……其实今天评委席上有我爸。”
她顿了一下，
“她一直希望能被他多看一眼，可我爸那么忙，又带着其他学生，几乎顾不上她。知遥平时什么都憋在心里，这比赛是她唯一能让大人们注意到她的机会。”
她说得很平静，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现实，但语气里还是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无奈。
江临舟本就猜到几分，听着，心里忽然多了几分理解。
他点点头，没有多说什么，只是静静地陪她站了一会儿。
林筱轻轻叹了口气，把头发挽到耳后，神色也慢慢柔和下来。
晨光洒在两人脚边，空气像被什么温柔地打湿了。